8月下旬的一个下午，深圳科兴大厦13层，夏丹推开会议室的门，快速看了一眼手中的采访提纲，找了张椅子坐在我对面一边聊天一边聊。
距离英雄联盟十周年庆典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，可以看到整个团队已经开始满负荷运转。作为《英雄联盟手游》的发行人和制作人，“忙碌而充实”自然成了夏丹的日常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我用某网站上的一个著名鬼视频作为话题。
“行了，没事了。”夏丹放下手中的A4纸，“虽然辛苦，但也很开心，毕竟自己做了这么多年，终于有进步了。”
这里提到的“越来越好”，想必很多玩家都有所耳闻。在前两天的英雄联盟十周年活动上，夏丹（还是金克丝？）带来了一个里程碑式的消息——《英雄联盟手游》将于9月15日开启无限制测试。
《英雄联盟》在国内火爆十年，“手游什么时候出”早在多年前就成为玩家特别关心的问题。
稍微关注行业新闻的朋友应该知道，《英雄联盟手游》项目在2018年启动，2019年正式公布，随后2020年开始在不同地区开放测试，直到今年才正式登陆MOBA游戏第一大市场中国大陆。
在如此长的时间里，不同的人会问：“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？”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回答。
时间都去哪儿了
作为英雄联盟手游从0到1发展的见证者之一，在夏丹的时间线上，这款产品的故事早在2016年末就开始了。
当时他刚刚加入K6合作部英雄联盟项目组一年多，担任英雄联盟创新产品负责人，除了学习、借鉴端游产品运营的经验外，还负责与拳头游戏沟通，推动后续一些产品的研究和孵化。
夏丹（左）与林松（现任拳头游戏全球副总裁）早年经历
此时，国内手游开始进入爆发式增长期，各类手游开始在国内流行起来，不少MOBA类新游戏也纷纷上市，并在中国及东南亚地区迅速发展。
作为PC MOBA领域的标杆，腾讯与Riot当时也进行过一些交流，探讨了关于《英雄联盟手游》的一些想法。
“比如我们的市场地位、中国玩家的喜好、用户行为的迁移等。”即便如此，“最初内部也对英雄联盟能不能做成MOBA手游抱有疑虑。”
“什么原因？”我问。
“主要是产品的认知问题”，夏丹回答道，“比如《英雄联盟》到底需不需要做成手游？如果是，在手机上能不能展现出应有的魅力？”在他的印象里，类似的问题讨论的时间比较长，而拳头游戏对于正式推出如此规模的新产品也十分谨慎。直到2018年，拳头才协调好所有资源，任命大名鼎鼎的“拳头吴彦祖”Michael Chow担任全球执行制作人，这也标志着《英雄联盟手游》的问题被讨论完毕，产品正式上线。
LOLM 的两位制作人 Michael Chow（左）和 Xia Dan（右）
看似简单，但比你想象的要复杂
为了与开发团队保持敏捷沟通，在英雄联盟狂热粉本能的驱使下，夏丹经常带着团队去美国与总部沟通，甚至亲自构思、推动一些好的想法，频率最高的是“大概一个月2到3次”。以至于“经常梦到自己在去美国的飞机上，醒来发现自己就在飞机上。”
最初，团队对产品开发的进度持乐观态度，估计大约一两年后就能完成——但正如我们所看到的，这个项目花费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得多。
“有很多原因，比如游戏本身的迭代，比如元素的选择。”夏丹说，“我们今天还在翻看过去的记录，发现我们一开始确实做了很多版本，也尝试了很多疯狂的想法。”他掰着手指头开始回忆，大大小小的测试版本他都了如指掌。
“比如，我们完全1：1复刻了端游地图，保留了前塔，把四个技能浓缩成了三个技能，右上角的队伍位置没有翻转，对地图和装备做了大胆的改动……这些都不是临时想出来的，也不是写在PPT上手游开发，也不是开会讨论出来的，而是真的做出来，认真测试讨论过的！做出来才知道好不好。”
由于各种考虑，很多设计只保留了一部分。“有些元素是当时流行的玩法或机制，快速实现起来并不难手游开发，但做完了可能就不那么英雄联盟了。有人建议我们走‘捷径’，或者照搬PC端游戏。但我们还是选择了困难模式，想在手机上做一款真正的英雄联盟。”虽然对这个选择有些遗憾，但也能听出他的决心。
我还特意询问了拳头总部几个问题，得到了他们的解答，比如开发过程中遇到的挑战和困难。全球游戏总监Alan Moore谈到了很多方面，比如英雄的改动，“（即使改）也要保持玩家认可的英雄核心机制，体验要足够好”，比如地图的改动，“‘镜像地图’对一些玩家来说很直观，但对只在PC上玩的玩家来说可能会让人困惑。希望我们有足够的说明，让新玩家也能明白自己应该去哪里。”
其实“兵线引导”在2019年年中《英雄联盟手游》内测时就被曝光过，当时还没有其他产品使用这个机制，但它确实可以解决同兵线对抗的问题。从目前的效果来看，“兵线”是《英雄联盟手游》非常标志性的元素，还原感确实相当不错。
此外，随着研发时间线的延长以及行业技术标准的升级，玩家的需求和兴趣也在不断变化，这也需要研发团队花费更多的时间去调整和跟上。
“比如手游里的英雄、皮肤”，夏丹举例，“我们对其进行了高精度的重新建模，并加入了新的外观动作、背景设计。无论是收集系统还是游戏本身，投入的时间和成本都非常高，我们也希望这些呈现能够更加极致。”
“游戏周边系统、辅助功能、便捷性等方面也有所提升。端游用户已经对游戏很熟悉了，而手游市场面对的更多是刚接触《英雄联盟》的用户，以及刚开始玩手游的端游用户。我们要尊重市场的客观规律，为相应的用户提供他们想要的内容和帮助。”
挑战与困难不少，《英雄联盟手游》在还原与修改之间做了很多尝试。
没人说这不是英雄联盟
今年5月和7月，《英雄联盟手游》连续进行了两次测试，后者的规模更大，此时的版本相比两年前甚至一年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。
即便在疫情期间，《英雄联盟手游》也保持着较快的研发节奏。拳头游戏全球技术运营总监 Landon McDowell 表示，目前全球不同地区都有《英雄联盟手游》开发团队，大家已经习惯了远程合作模式，并未受到疫情太大影响。这对于《英雄联盟手游》这样一款全球化产品来说，是个好消息。
所以在玩家体验这款产品的时候，最让夏丹感到安心的就是“没有人说这不是英雄联盟”，大家对于品质和玩法的认可度都很高。在官方的直播和一些明星、玩家的直播中，玩家看到手游的精彩操作也会兴奋不已，认为手游还原的不错，很有娱乐性。
当然，改动也带来了一些“意外”，比如对于一些英雄联盟的忠实粉丝来说，一些“改动”可能并不是他们所期待的，比如当时的“语音播报系统”。
“我们认为，在手游中，团队沟通的便捷性和准确性是非常必要的。因此，我们在基本保留端游信号系统的同时，增加了提示场景和播报语音，让玩家沟通更加便捷。我们还特意邀请了当初为英雄联盟端游配音的声优，来录制这些提示语音。”夏丹解释了这样做的初衷。
但这一改动在先锋测试阶段就引发了不少反对，甚至有玩家直接嘲讽制作组称“连端游完美的作业都没抄”，“就不能用原版吗？”
“这次事件给了我们很多思考，也很快做了很多调整，比如提供关闭语音播报的功能，优化提示场景和频率等，还邀请了其他声优来配音。但后来，我仔细看了数千条用户对此事的评论和建议后，有了一些感悟。”夏丹若有所思地说，“很多用户其实并不是反对该功能，而是站在英雄联盟忠实玩家的自我定位上看待这种问题。试想一下，如果他正专心操作各种精彩节目，却因为语音播报，让身边的人以为他在玩其他游戏，他可能会当场爆红。”
比如，为了帮助一些新玩家更好地理解游戏，公众号会针对对英雄联盟或手游经验较少的用户发布很多教学视频。这也引发了玩家们的一个新的抱怨——“胎教”。
“谢谢你的胎教”，“谢谢你让我知道伊泽瑞尔的技能是什么”，“所以基地水晶爆了我们就输了！”最经典的一句就是“运行一个不存在的游戏一定很难”。
刚开始，夏丹也会和大部分团队成员一样，半夜看视频、看评论，有时候看评论她会觉得很委屈，“我们希望吸引更多新玩家来到这个世界，让他们了解游戏，他们也不会在游戏里坑你，这不是一件好事吗？运营我们公众号的那个女孩，就曾被评论逼得自闭。”
但仔细思考后，他也能理解玩家的想法和感受，“这说明玩家对这款产品很期待，他们怕你把他们期待的游戏搞砸了，怕他们玩不上。所以我们不能用抵触的眼光去看待，要换个角度去面对。”
“我相信这些玩家都是对英雄联盟充满热情的，所谓的调侃，只是打不上游戏的一种情绪宣泄，等能玩上游戏，心情自然就好很多。”夏丹也会直面这些问题，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。
“当然我们还是希望和大家保持沟通，英雄联盟手游会迎来很多新玩家，我们也希望帮助这些玩家了解和喜欢这款游戏。对于老玩家来说，有更多的人愿意喜欢自己喜欢的游戏其实也是一件好事。”
他说自己是少有的每天都会看评论区，看玩家们怎么调侃、怎么吐槽的人，哪怕说的有些难听，他还是会看看玩家们希望产品在哪些地方可以做得更好。
“游戏的高品质上线是我们和玩家共同的目标，在实现这个目标之前，玩家需要一些渠道来表达自己的情绪，所以让我们理解并配合他们。”
“这个方法能帮你减轻一些压力吗？”我对此很好奇。
“这更多的是一种想要把事情做得更好的态度，”夏丹回答道。“但至少，经过测试后，我认为人们不会对这个产品感到失望。他们会认为这个产品质量好，而且很有趣，这很重要。”
在他看来，英雄联盟手游并不是一个简单的、大众眼中的新品，里面还有很多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，而且都非常优秀，因为含着金汤匙出生，所以才吸引了更多玩家和市场的关注，也立下了很多目标。
“那么你现在对这个游戏的目标是什么？”我问道。
“第一，我们想不辜负玩家对英雄联盟的热爱，做一款真正的英雄联盟手游；第二，我们想让更多的玩家接触英雄联盟、喜欢英雄联盟、加入英雄联盟。”夏丹说，“我们的口号‘随时随地玩英雄联盟’不是抽象的，是我们真正的目标。我们会坚持五年、十年。”
退休日
按照计划，《英雄联盟手游》将在9月15日开启公测，不仅是玩家，就连夏单本人也已经等待这一天很久了。
在队内，这一天有一个代号，叫“夏丹退役日”，源于夏丹在网上看到的一条评论：“夏丹退役之日，就是国服公测之日。”看到之后，他编了一个故事，自嘲一番，也给队伍打气。
当然，玩笑归玩笑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。比如，在解删版上线后，虽然国行版与国际版保持一致，但由于近一年的运营空档，中国玩家错过了国际版一些比较精彩的活动和奖励，比如备受期待的K/DA活动、光之守卫活动等。这样的活动和奖励，会以更便捷的方式送到中国玩家手中，“让大家不要白白等待”。
另外，目前游戏中的装备、英雄、战术套路等还不如PC端游戏丰富，距离理想状态还有一段距离，因此需要在未来一点一点地进行调整和优化。
此外，虽然游戏在海外已经开放测试一段时间，但技术支持、游戏环境等方面的经验无法直接套用到国服。
当国服公测那天真的到来，服务器能否撑得住，不同网络环境、不同手机机型的用户能否有良好的体验，游戏内容、周边系统能否满足更为狂热的国内用户，如何平衡英雄联盟“新朋友”与“老朋友”的关系，如何为各类用户营造一个相对友好的游戏环境……诸多问题都十分重要。
这些问题在正式上线前都很难验证，“但我们在这段时间的准备中投入了大量的精力，有信心能够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。即便可能出现一些意外情况，我们也一定会尽全力去解决。”
“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呢？”我问夏丹，“你有没有想过，等国服成功上线之后，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？”
“我回去打开发布会的视频，看看评论里都有谁在批评我，学点单词，下次开玩笑就方便多了。”夏丹很娴熟的开玩笑道。
“我的意思是，除了工作之外，如果做完其他事情还有空闲时间，你会想做什么？”
“回家静静地坐着，让思绪飘散一会儿。”他想了想说，“我接手这个项目几年了，每天要处理很多事情。如果真的有机会可以暂时放下，我希望自己可以放下，不要有那么多的牵挂。”
“在那之后？”
“我可能还是会担心，所以我想去全国各地走走，看看玩家们是怎么玩我们的游戏的，和他们一起玩几局，听听他们的意见和抱怨，也看几场非专业的线下比赛。”
“就享受游戏的乐趣就好。”夏丹补充道，“就像一个普通的英雄联盟玩家一样。”
*最后，作为一个彩蛋，当我问Riot总部是否想对中国玩家说些什么时，他们代表整个团队回复了一些话。
“感谢您的耐心等待。这是一个漫长而有时艰难的旅程，但我们希望当您接触英雄联盟移动版时，您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特别感谢所有中国玩家。正是您的热情和反馈使我们能够将英雄联盟移动版做得越来越好。爱你们！”
